那是鬼道不見不動的第814天。其實他並沒有特別數著這個日子。兩年多個零頭也並沒有想像中那麼漫長。
但是那一天，他走在過街的天橋上。行人很多，在鬧市的中心這沒有什麼奇怪；但是讓鬼道感到奇怪的是，所有人都是迎面而來，輿自己同方向的一個都沒有。
他在人流中感到了些許不適。不知道該走左邊還是右邊只是茫然地穿過空隙。他看到一張張面無表情的臉，也許輿自己的那一張沒有任何不同。
要跨過的馬路很寬，所以這是相當長的一段路。這種微妙不自在的情緒也持續了相當的一段時間。天氣很熱，天橋上支了遮陽的頂棚。日光充足，行色匆匆的人形腳邊卻不粘著任何一條影子。
這個時候他突然想起了他。想起不見他已經有這麼長時間。像腳後跟輿水泥路面的緩慢廝磨。想到如果是他的話一定能夠適從如此逆向行走，並不感知自己的與眾不同，一臉無所謂放開步子走在道路正中間。
此刻他彷彿變成了他，正踩著他的腳步沿著他走過的路向前走；又彷彿再次看到了他，就夾在所有這些陌生人中間，迎面朝自己走來。
 
少年時的冬天在地下鐵站口邂逅的抱著足球的男生。擠在人流中輿他擦肩而過，一瞬眼神相撞的對視，在他錯開看向別處之前他主動拉住了他的手。
他一意孤行執著向前，哪怕同行的夥伴一個都沒有。但正因如此才有了他們的相遇。如果我們都朝著同一個方向，我們之間不過是你見我的後背我跟你的影子，這樣相逢不識的膚淺關係。不動曾經這樣說，嘴角上揚掩飾不住循著他自己道理的得意。鬼道不以為然別過頭去，不動雙臂搭在他的肩膀上，雙手在他的後腦勺交叉。像他們初次見面那樣，主動將他的臉靠向了自己。
 
那天不動又見到了鬼道，在他們正式告別後的第814天。白天豔陽高照卻在傍晚下起了暴雨。沖掉了商業街的喧鬧的人聲，只剩汽車飛馳而過濺起高高的水花。五顏六色的巨大廣告牌在朦朧著水霧的夜幕中各自孤零零地閃著光。
他在樓上，眯起眼睛辨認出站在馬路邊緣的他。他並不知道在兩年多些零頭的這段日子里他不見他，他卻一直以這樣的方式輿他相望。右邊人行道是因道路維修撐起的鋼鐵支架所以他只能站在現在的地方。離開積水嚴重的最低窪處，撐著一如冬夜里雪天里一把醒目的紅傘。
他視線向上，卻漫無目的。像在數小時前相逆的旅途中迷失了方向。默默地猜測起如今能夠輿他的眼神重新相遇的微茫機率。豆大的雨點漸漸變做細小的雨絲，順著風行的方向輕輕刷過他的眼睫。淚珠一樣黏在那上面。
 
但是不會再有這樣的迷茫了。現在他腳下是一條可能通往任何方向的單行道。
他看他在這條路上漸行漸遠。
 

Fin.
 
2011-08-30 1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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